叩·良莊
記憶礦區(qū)
梁屹先生出生的那個年代,正是國家從自然災(zāi)害走出的年代,國家所要解決的是一窮二白,家家戶戶所要解決的是喂肚子的問題。而礦區(qū)人根本的落腳點是,男人養(yǎng)家,女人守家,家家戶戶幾乎是吃一樣的糧食,穿一樣的衣服,作一樣的事情。礦區(qū)的生活是乏味的,早晨走在礦區(qū)街道上的多是朝著下井方向走去的礦工,先生的父親也是其中一員,起早貪黑辛勤勞作養(yǎng)活家人。而在夜晚里,一條炕上的一家之人全然入睡,父親的鼾聲里也會透著礦區(qū)男人那種莫明的自尊與威嚴。這種自尊與威嚴在梁屹先生的心里竟然種下了鼓舞的氣勢,也讓梁先生在日后的做人做事有了考量。
梁屹先生依然記得家里的小屋里母親藏起來的葵花籽和糖罐罐,這都是那個年代的奢侈品,也是母親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等著過年的時候才可以享受的美味,梁屹先生每天一點一點地偷取食之,半袋子葵花籽不等炒熟早已見底,而糖罐罐也由于不小心落地摔碎,還沒有識字讀書的梁先生在小腳母親的追打下撒丫亂跑,追逐的母親跑著跑著跑出了深藏心底的酸澀,毫無疑問,食品的匱乏讓大人都把味覺藏在了尊嚴的后面,況且是孩子,孩子又能懂得什么呢?母親不再追逐孩子,而是停下腳來,讓奔跑的孩子慢下來,再慢下來,期待孩子轉(zhuǎn)身回到自己的身邊,孩子與母親有一種天生的溝通,孩子回到了母親的身邊,母親摸著孩子的頭喜極而泣:“不敢讓你爸爸知道,不敢讓你爸爸知道,以后再不敢偷吃了。”偷字從母親的嘴里說出來是沉重的,況且“偷吃”仿佛與偷其他東西一樣是有罪過的,梁先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明白,人做任何事情是要付出代價的,偷食后的歡娛早已蕩然無存,母親捏著自己的手有些失措,手心里細密的汗珠讓先生第一次體會了活著的煩惱與難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