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偉:老山情深
人生幾十上百年,接觸過的人和事浩如煙海,許多人許多事過眼即忘,而有些人有些事即使過了幾十年,還是那么清晰和深刻。
那是1987年11月的一天,我們第13偵察大隊正準備開赴云南老山前線作戰(zhàn)的關鍵時刻,上級為我們偵察大隊政治處派來了一名新聞報道員,叫張明剛。
“大家好!張明剛前來報到!”一名操著湖北口音普通話的士兵,突然出現(xiàn)在我們政治處辦公室的門口,我正好在門口,連忙熱情地接過了他手中的行李兜子。“進來,進來!”我一邊接行李一邊招呼道。
大家七嘴八舌的和張明剛談了起來。我也主動介紹了自己后說道:“我知道你,張明剛,你在我們集團軍可是大名鼎鼎的!”
剛剛見第一面我就看出,張明剛具有熱情開朗的性格。我想大凡搞新聞報道的人,也許都有這個特點,而且都善言談,都具有較強的政治敏銳性和新聞的職業(yè)敏感。這些優(yōu)點,正是我感興趣的,也是我正在努力具備,需要向他學習和追趕的。因而,我倆在下午的接觸和交談中,一拍即合。
我們談起來就沒完沒了。滔滔不絕,侃侃而談,海闊天空,天南地北。政治,經(jīng)濟,法律,文化,無所不包。真是言談投機者萬言都嫌少。我慶幸自己遇到了一個明白人,而且同樣是戰(zhàn)士,我們就沒有更多的障礙和鴻溝。不管他今后怎樣,現(xiàn)在有共同語言,就足以讓我度過許多美好時光。
最使人欣慰的是,我在新聞寫作上有了一個學習的榜樣,因為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。單在心理上給予我的推動和幫助,以及今后在新聞寫作中共同探討,一定會使我受益匪淺。我在心里為這次參戰(zhàn)機會暗喜,能結識這么多優(yōu)秀的人。
為什么我和張明剛會一拍即合呢?這是有原因的。1986年,我參加全軍院?荚嚕茨苋缭副淮筮B陸軍學院錄取,我就在開動腦筋積極主動尋找自己的出路。正好當年全軍在推行兩用人才培訓,各部隊都在舉辦兩用人才培訓班,我根據(jù)自己的興趣愛好和寫作特長,就報了我們團里舉辦的新聞寫作培訓班,參加了團里最早的新聞寫作學習。
培訓期間的一天,我在沈陽軍區(qū)政治部主辦的《前進報》上看見一條消息:報道員張明剛被聘為集團軍軍長的信息員,還得知張明剛因為寫新聞報道榮立了二等功。我一下就記住了張明剛的名字和他的事跡。
用現(xiàn)在流行的一句話來說,當時張明剛在我的心中簡直就是“大腕”一樣的存在,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個戰(zhàn)士從事新聞寫作的天花板,我崇拜極了!從未想過和他能見面,更沒有奢望能和他一起共事,成為親密戰(zhàn)友。
山不轉水轉,水不轉人轉。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事情,因參戰(zhàn)這一共同目標,我們在云南老山前線偵察大隊政治處相識了。
我們在一起的日子,是非常愉快的,也是無話不說的。也許是我們當年都還是年輕戰(zhàn)士,也許我們都有差不多的性格和愛好,盡管他在我面前已經(jīng)是天花板級別的“人物”,但我和他交流時也毫不客氣和示弱,經(jīng)常展示我的博聞強記,展示我的三寸不爛之舌。記憶猶新的是,張明剛曾經(jīng)送給我一個外號:包打聽。意思是說我知道的東西還不少,像當年上海灘那些好打聽消息或知道消息多的人。
我欣然接受這個別人不知道,也無法理解的外號。因為我認為這個外號帶有褒義的成分更多,既是對我知道不少東西的肯定,當然也有提醒的意味,希望我更穩(wěn)重一些?晌业南敕ㄊ,盡管他是老兵,是哥哥,是我新聞寫作的榜樣,可我也不差啊!我也想在這個了不起的人物面前顯擺顯擺,展示我的綜合素質。如此而已。
后來,因為我下到偵察3連,離開了政治處,我們聯(lián)系少了。直到我于1988年10月回到政治處,我們又再續(xù)前緣,一直要好,一直無話不說。直到1988年11月他在前線被破格提干時,我還采訪他寫了一篇人物消息,投給他家鄉(xiāng)的《湖北日報》被采用。
1989年1月8日,在我們第13偵察大隊即將凱旋吉林,離開云南老山前線的麻栗坡縣八布鄉(xiāng)偵察大隊機關駐地前,他還給我題寫了“與宋偉友共勉:扼住命運的咽喉!”激勵我不服命運,不斷努力奮斗的分別贈言。贈言我保留至今。
1989年1月12日晚上,我們政治處3個報道員還在一起聚會喝了分別的酒。因為第二天一早,即1989年1月13日,我們偵察大隊就將開拔離開戰(zhàn)區(qū),凱旋吉林。沒曾想,這一別就直到今天,我和張明剛分別整整35年了!
2015年,我回吉林省吉林市參加偵察3連戰(zhàn)友聯(lián)誼會,從一名戰(zhàn)友口中得知張明剛已升至正師職軍官多年,而且在北京的總政治部工作時,我才有了張明剛的電話號碼。直到今天,經(jīng)常聯(lián)系,親熱如當年。2018年,張明剛升職調到武警新疆總隊任職,成為軍級干部,被授予武警少將警銜。從1988年提干被授予少尉軍銜,到2018年被授予武警少將警銜,張明剛度過了整整30周年漫長的軍旅生涯。2023年,張明剛又調回北京某部任職至今。
2022年10月,人民出版社出版發(fā)行張明剛自選文集《軍履回望》后,張明剛第一次時間通過快遞給我寄來了一本。他在書的扉頁上題寫了“宋偉兄弟雅正”幾個剛勁有力,我稱之為“明剛體”的大大的鋼筆字,并蓋上了他的大印。字如其人,文如其人,35年不見,還是那個樣!
在給此書的讀者留言中我這樣寫道:“我迫不及待,如饑似渴的翻看起來。無論是理論之光、軍營之聲、心靈之窗三卷所對應的理論文章、新聞作品、文學作品,我似乎都曾相識,又十分陌生;既在意料之外,又在情理之中。
因為,這本集明剛戰(zhàn)友四十年心血智慧汗水之大成的一篇篇雄文,本身就是明剛戰(zhàn)友從軍報國,篳路藍縷一路走來的真實寫照;本身就是明剛戰(zhàn)友為人、為友、為師、為文、為公的集中體現(xiàn)。每一篇都浸透著他的智慧心血,每句話都凝結著他的忠心赤膽,每個字都閃爍著他的思想火花。
我與明剛戰(zhàn)友神交于原沈陽軍區(qū)的《前進報》上,深交于老山前線偵察大隊政治處,惜別于參戰(zhàn)凱旋吉林之時。當年他在老山前線因成績突出被破格提拔為正排職干部,授予少尉軍銜,我通過采寫他的奇特經(jīng)歷和卓越成績,才真真切切全面深入了解到,他對寫作鉆研之深,吃苦精神之強,意志品質之堅,令為弟的我,深深為之折服而自嘆弗如。
因此,明剛戰(zhàn)友四十多年來在各方面能取得如此成就,不是投機鉆營而來,不是浪得虛名于身,而是從眾多磨難的少年時期起,就經(jīng)過了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行拂亂其所為的一番番寒徹骨,才有今天誘人的梅花香。
因此,《軍履回望》一書的文章,我才常常在微信上發(fā)圈,不時在戰(zhàn)友中推薦。我發(fā)自內心,心悅誠服的以曾經(jīng)和明剛成為親密戰(zhàn)友,共同有過一段戰(zhàn)斗歲月而傲驕、自豪!”
我寫這些,并不是因為張明剛成為了軍級干部,成為了將軍,我想要去攀附他。確確實實是我們曾經(jīng)有過較深的交集,當年就是無話不說的戰(zhàn)友,摯友,而且是能開大玩笑的兄弟。要說攀附他,我已經(jīng)轉業(yè)20年,已年近花甲,再怎么和他套近乎也無助于我自主擇業(yè)的退休生活。
唯有一點,就是我們曾經(jīng)在人生的二十郎當之時,在硝煙彌漫的南疆有過血與火的戰(zhàn)斗經(jīng)歷,有過對新聞寫作共同的熱愛和追求,有過無數(shù)次推心置腹的長談和交心。
這就夠了。!